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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澄曦】不可言說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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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棺大典后,罪首落网,尘埃落定。

 

含光君偕同夷陵老祖避世遁隐,逍遥于青山几重外,将世间褒贬遗落在酒肆说书和渔桥闲谈中,落了个耳根清静。

 

至于四大家族,聂怀桑扮猪吃老虎,将典礼办得妥当漂亮;手段初显便叫人不敢小看,自聂明玦死后便几度低迷寥落的聂家自此重新崛起。

 

金凌则接过他那自埋于棺底的小叔的家主之位,面上稚气沉稳参半;虽是尚待历练,却好歹也能挺直腰板了。

 

另外江、蓝两家在剿灭贼首一事上可谓功不可没,然与前二者相较,却反倒沉寂下来。

 

先是泽芜君闭关;而后不出几日,向来雷厉风行,说一不二的三毒圣手,在拎着紫电往金麟台上踏过一圈,助金家小公子坐稳家主之位之后,便也彻底哑火无声。

 

 

昔日三宗来往密切,情感笃厚,蓝曦臣的闭关倒还在情理之中。然而莲花坞主的突然匿迹却是令人意想不到。

 

有人说他是对还魂归来的夷陵老祖的声名振起多有不满方才遁避;有人说他是为了刻意按住江家的光彩,让金如兰居走此案功劳,藉此打压那些对于金家新主多有微词的碎嘴。

 

世人对此多番揣测,却始终揣不出个所以然来。原本江家宗主那等高人心思,也不是他们那些市井小民估摸得准的。

 

而唯一能估摸得准的那一位……此时正携着道侣,在几重青山外逍遥呢。

 

于是此事就此不了了之,世人也并非当真在意,嚼够了舌根,过足了嘴瘾,便将之尽皆抛诸于脑后。八卦再要紧,终究要紧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。

 

 

 

沧海桑田,世事倥偬。不过弹指,彩衣镇外那棵老榕的年轮便又多了一圈。

 

这一年期间,聂家辉煌再现,金家势态渐稳,江、蓝两家却沉寂如故,并且似乎打算一直这般沉寂下去。

 

至于忘羡二人,依旧频繁地云游在外,该怎么浪怎么浪。只在途经姑苏之际,偶尔顺道回魏无羡口中的婆家看看。

 

两人一遁隐往往都是数月时光,回云梦或者姑苏的次数并不频繁。然而今年岁末,他二人回蓝家过完了年,方才出了彩衣镇不过短短数日,便又给一封尺素召回了红尘里来。

 

 

泽芜君出事了。

 

 

 

前几日本是封棺大典后第一次的百家清谈会,由聂家主持。蓝曦臣率着一队蓝家子弟,白衣缓带,御剑而行,彷佛往日的风华与气性从未自他身上褪去过。

 

蓝启仁本甚觉欣慰,却未料清谈会结束后第二日,泽芜君竟连剑都没办法御,直接被蓝家门生搀回了云深不知处,身上还充满了不知名的乾元的味道。

 

按随行的蓝家弟子转达,蓝曦臣此次实是因雨露期突然提前,这才引发祸端。可与蓝曦臣熟识亲近者均知他雨露期向来稳定,行事又万分谨慎,常随身备着药品,独来独往多少年从未出过差错,此次若非外力所致,又怎可能毫无缘由地打破常规,且如此来势汹汹。若说此事毫无蹊跷,那是谁也不信的。

 

蓝涣身为蓝家宗主,又是族中为数不多的坤泽,一旦出了事自是非同小可。况且他适才出关不久,正预备重掌族务,积郁成疾的身体堪堪养将起来,怎料去了一趟百家清谈,这点资本便全给败坏了。

 

 

蓝氏双璧在素日应对上看似淡薄,其实情感笃实。故而听闻消息后,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含光君竟也面色丕变。魏婴知其心焦,当即便收拾了行李,连夜赶回姑苏。

 

 

甫入云深,二人并未贸然去询问蓝曦臣,而是率先拜会了蓝启仁。

 

蓝忘机和叔父见了礼,开口便问道:「兄长如何了。」

 

蓝启仁重重叹了口气。「曦臣他灵脉遭封,还被一个乾元临时标记了。早先请了医家来看过,眼下就是身子虚了点,其余的并无大碍。我已令当日随同弟子不可宣扬此事,却防不住人多眼杂。若此事真传扬出去……怕是于他清誉有损。」

 

蓝忘机眸色凝了凝。若说雨露期提前一事尚有解释的空间,灵脉遭封可就是实打实的暗算了。

 

「此事是何人所为?」

 

蓝启仁面色难看地摇头。「我问过曦臣多次,他却不肯说。」

 

蓝忘机蹙眉道:「为何?」

 

魏无羡同疑惑。

 

为何蓝曦臣不愿供出幕后黑手?就算是怕影响名声,然若能与族中长辈商讨,按照姑苏蓝氏的势力,要不露风声地解决此事,本不在话下。

 

「老夫亦是不解。」蓝启仁喟然。「自观音庙一役后,曦臣便始终郁郁难解,心思藏得越深,而今是连我也看不懂他了。老夫已往聂家去了信,让聂宗主在三日之内给我蓝家一个交代。」

 

提起这名曾经的学生,蓝家夫子眼底闪过一抹为人师表独有的厉色,彷佛聂怀桑还是以前的那个多年都难以从姑苏学堂结业的聂家小子。

 

「毕竟是在聂家眼皮子底下出的事,不管此事是不是聂家人所为,清河聂氏都需得负起应当的责任。」

 

想起聂怀桑,魏无羡也不禁恍然了片刻。


年少时一道偷鸡爬墙的故友而今却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聂二,成为了足以在仙界中鼎立一方的一宗之主。


然而尽管彼此均已不复往昔,魏无羡却能笃定,凭着聂怀桑对蓝曦臣多年来的敬重,万万不会容忍他的二哥遭人玷污,更遑论出手陷害。

 

而今的聂宗主心机虽是深沉了点,却也绝非是那种是非不分的小人。

 

蓝启仁恐怕也了解这一点,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,所谓「给个交代」,比起对质,更多的许是帮聂家洗清嫌疑。而如若凶手当真出自聂家,姑苏蓝氏自然也绝不姑息。

 

可如今更让人在意的是,蓝曦臣向来待人温和宽容,对于其人品性格,仙家众人无不叹服,按理而言应当并未和人结过仇怨。究竟是哪门哪派的弟子胆大至斯,竟敢对蓝家宗主动手。

 

魏无羡侧眼看了旁边蓝忘机一眼。后者和他对上视线,眸色沉了沉,显是和魏无羡想到了同一处。

 

含光君静默片刻,再开口时却是已然换了旁的话题,不外乎是蓝家暂且搁下的繁多族务该如何处理云云。魏无羡想他应是另有打算,遂自觉地退了出去,把屋子留给叔侄二人。

 

 

 

半晌,蓝忘机出了屋门。

 

魏无羡:「都说完了?」

 

蓝忘机颔首。「要事大致抵定。先去探望兄长,详情稍后再议。」

 

 

 

魏无羡活过两遭,却极少来寒室。此番借着探病的缘故走马看花地扫过一眼,却见屋内摆设和静室并无太大不同,只是墙上摆挂着的几幅画让室内多了点艳色。

 

蓝曦臣的丹青技法在仙门百家中是极有名气的。姑苏蓝氏以雅正著称,而蓝家双璧身为其中佼佼者,君子六艺,雅人四好,可说是一样也没落下。

 

可不嘛,魏无羡心道,没见着眼下矮几上还晾着未干透的一幅芙蓉出水图啊。

 

 

 

屋内燃着炭盆,蓝曦臣坐卧在榻上,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雪景。他面色青白,神态却十分平静,手中还握着一卷书。

 

见二人进门,这名一日前方才遭遇难事的蓝家宗主眸光温和地朝他们望来,魏无羡甚至从他平静的语声中听出了一点不合时宜的从容笑意:「忘机和魏公子怎么这时候回来了?」

 

蓝忘机一语不发,径自坐到床沿,拿过蓝曦臣一只手,分出一缕真气去探他体内境况。尽管临时标记的时日不长,终究会对身体产生影响。尤其坤泽,没有乾元在身侧安抚,难免心焦。蓝曦臣虽面上不显,却也有些郁郁不振。

 

 

蓝忘机探过兄长脉象,发觉确如蓝启仁所言,蓝曦臣的真元几近干涸,几乎和寻常人相差无几,不由得蹙起了眉,低声问道:「是谁。」

 

蓝曦臣自是听得懂他所言为何,苦笑着摇摇头。此刻他身上还留存着那名天乾淡淡的味道,却宁可闭口不言。

 

魏无羡立于榻旁,正欲开口关心两句,却在嗅到那股浅淡味道之后眸色一动,下意识便觉着有些熟悉,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这味儿究竟在哪闻见过。 

 

此时蓝忘机已然收回手,静默不语地望着蓝曦臣。尽管知道兄长不会轻易松口,然而难得的隐瞒依然让含光君心里升起一丝罕见的不甘。

 

蓝曦臣叹了口气,淡淡转开了话题,问起他二人在外头的生活。

 

闻言,蓝忘机神态微微和缓下来,从近日见闻里翻拣出些有趣的际遇如实以告。魏无羡嫌他叙述平直古板,大有将说书小品讲成圣贤经典的架式,便时不时在旁边补充两句,这一来一往的,才算是把横亘在兄弟之间那最后一点压抑给抻平了。

 

 

 

燕尾如刀,将晚霞裁去了一小角,缝上了夜幕的颜色。

 

眼瞧着时候不早,蓝曦臣轻轻拍了拍胞弟手背。

 

「好了,你同魏公子连夜赶回来,怕是累坏了。早些回去歇息吧。」

 

蓝忘机瞅着蓝曦臣看了片刻,像是有些不情愿,却终究在兄长宽和的目光中败下阵来,颔首道:「既如此,忘机明日再来探望。」

 

 

 

二人离开寒室,蓝忘机原路折返,继续同蓝启仁商定族务。魏无羡则晃回了静室,和一群兔子窝在偏房里取暖。

 

姑苏四季有雨,再加上冬日寒凉,尽管有一身白毛避寒,蓝湛依旧嘱咐弟子在静室旁造了一间矮房,供这些小毛团遮风避雨。

 

眼下正值隆冬,饶是魏无羡的动物缘极差,兔球们依旧一团团地挤在他身侧,整个人几乎被兔子堆满了。

 

魏无羡抱着一窝兔子,被怀里的温度暖和得昏昏欲睡,迷迷糊糊间,不自觉地就开始胡思乱想。

 

他想到江家,想到莲花坞,想到那一片平如镜面的湖水上栽植的朵朵莲花。

 

时光从不宽待世人,可即便历经岁月和烽火的磋跎,那一块乘载了无数回忆和情感的地方,却始终能看出初见那时的影子。

 

……这般说起来,泽芜君房里那几幅画中的景致,倒是跟莲花坞有些许相似……

 

……

 

……卧槽,细思恐极。

 

魏无羡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,趴在他身上的白色胖毛团们猝不及防,纷纷从人衣衫上骨碌碌滚落。

 

──他突然想起泽芜君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闻过了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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